臘月二十九,晚七時。
林致遠帶著耿振彪,王常松敲開了李振山的院門。
在書房里,王常松將鐵哥的證詞以及那本賬本送到了李振山眼前。
李振山一言不發的將所有材料看完,他之前是從事計劃工作的,對數字很敏感。
通過將證言以及賬本對比,李振山立刻得出一個結論,巨石公司整體年收入不只是四五十萬,因為這里面還有鐵哥弄虛作假摳出來的那些錢,總數應該在七十萬以上。
而巨石公司上交給礦渣廠的承包費每年只有兩萬元,這是一起非常典型的侵吞國有資產案件。
另外在陳大巖的證言中,已經明確表示巨石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就是潘東寶。
李振山看材料的時候,其他三人都坐在一邊安靜的等待。
足足二十分鐘,李振山將材料放下,目視耿振彪,“耿局長,這份材料的真實程度如何?”
“李總,這個案子全程都是由刑偵支隊副支隊長王常松同志親手偵辦的,保證百分百真實。”
李振山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面,林致遠一看,就知道這位大哥的老毛病又犯了,他猶豫了。
其實李振山想的是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,如果在這個時候動手抓人,會不會造成什么不良影響?
林致遠只說了一句話,“大哥,就怕夜長夢多呀,春節假期可有七天呢!”
一句話點醒夢中人,李振山立刻醒悟過來,如果潘東寶發現鐵哥消失了,萬一提前潛逃怎么辦?
李振山當即下定了決心,“明天實施抓捕。”
******
一九九二年二月三日,大年三十。
潘東寶早早起床,吃過早飯后,乘車去了礦渣廠。
今天是除夕,按照慣例,上午廠子里會開一個小型的茶話會,他這個當廠長的要主持會議。
茶話會預定是在九點開始,但是在八點半時,兩輛轎車駛進礦渣廠大院。
車門一開,下來八個男人,個個面帶煞氣,讓人望而生畏。
門衛急忙跑了出來,“你們找誰呀?”
為首的那個人五十歲左右,一看就是領導,“我是大公司的,找你們潘廠長。”
門衛看了看那兩輛車,知道這些人的來頭肯定不小,縮了縮脖子,又退回到門衛室去了。
這八個人進了辦公樓,直接上樓。
啪啪啪!
敲門聲傳來,潘東寶喊了一聲請進。
門開了,八個人魚貫而入,潘東寶正在屋里打領帶呢,一會兒的茶話會上,他有一個重要發言,必須要保持形象。
當他看清為首的這人時,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。
革鋼大公司紀委副書記馬如斗來了。
這位老兄一到,準沒好事,潘東寶的心當時就突突上了。
他勉強笑了一下,“馬書記,什么風把你吹來了?快請坐,我給你們泡茶。”
馬如斗大手一揮,“別忙活了,潘廠長,我們接到舉報,礦渣廠存在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現象,請潘廠長和我們回去說明一下情況。”
潘東寶的臉瞬間沒了血色,慘白一片,他的嘴唇蠕動幾下,“馬書記,我能打個電話嗎?”
馬如斗半點面子也沒給,“潘廠長,按照紀律,你現在不能打電話,如果你有什么要交代的,可以告訴我,我幫你轉達。”
潘東寶的頭低下了,他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
馬如斗身后走出兩個人,一左一右將潘東寶帶走了。
很快,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礦渣廠,很多普通職工不明真相,但他們也知道,潘廠長這一走兇多吉少,怕是回不來了。
不知道哪個好事兒的,竟然在樓下放了一掛鞭,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徹連天,只可惜潘東寶聽不到了。
******
革鋼總部大白樓。
李振山,耿振彪,以及革鋼大公司紀委書記汪開濟,再加上內保分局局長于定方四人坐在會議桌兩旁。
耿振彪將這個案子詳細的向幾位領導做了一個匯報。
汪開濟馬上站起來表態,“李總,我們紀委一定會加班加點把這個案子查清楚。”
李振山點點頭,“辛苦紀委的同志了,這個年過不好了。”
“李總,這是應該的。”
汪開濟剛坐下,于定方就站了起來,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。
潘東寶被抓了,他這個內保分局局長到現在都不知情,這么大的案子沒讓他插手,于定方哪里還品不出滋味?
“李總,耿局,我要做個深刻的檢討……”
李振山沒吭聲,等于定方說完,他這才說話,“于局長,不要有心理負擔,主要是事發突然,我這才緊急委托耿局長全權偵辦此案。”
“李總,耿局長,我正想打個申請呢,年紀大了,身體越來越不好,工作上有些吃力,我申請調離現有崗位……”
李振山和耿振彪對視一眼,看來于定方還是很識趣的,沒用我們開口,主動請辭。
“耿局長,礦渣廠這個案子不能拖,既然于局長的身體出了問題,那么就必須盡快指定一個人接手他的工作,你看誰合適呢?”
耿振彪馬上答道:“李總,刑偵支隊副支隊長王常松同志立場堅定,工作兢兢業業,在這個案子的前期偵破工作又是由他負責的,我提議由他暫時代理內保分局局長一職,主抓全面工作。”
“那就辛苦常松同志了。”
兩人三言兩語就將這事定了。
******
晚六點,寰球大酒店內部餐廳包房。
紅光滿面的蘇千成在蘇錦的攙扶下剛走出電梯,迎面就看到了歡迎他們的林家一家人。
“蘇總過年好!”
“蘇爺爺過年好!”
“林叔林嬸,過年好!”
“蘇叔叔,楊阿姨過年好!”
大家喜氣洋洋,互相拜年,場面有些混亂。
跟在老爺子身后的蘇盛和楊芝蘭對視一眼。
楊志蘭從包里掏出一個大紅包,塞到了小安的手里,“來,這是蘇爺爺楊奶奶給你的壓歲錢。”
林寧靜和李鋼滿臉通紅,“楊阿姨,這個,這個錢我們怎么能要呢?”
楊芝蘭佯裝生氣,“我們的錢怎么就不能要,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,別客氣。”
林大軍和寧秀芬聽完這句話,眼中都透出了驚喜。
聽這意思,蘇錦的父母是同意兒子和小錦的婚事了。
這讓老兩口喜不自勝。
楊芝蘭主動過去和寧秀芬聊起了天,“老姐姐,你看你多有福氣,兒女雙全,都有下一輩兒了,我真是羨慕你啊!”
寧秀芬手足無措,但是眼眸中滿滿的都是喜意。
蘇盛也主動給林大軍敬了一支煙。
林大軍知道蘇錦的父母之前瞧不起自家人,但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他們居然這么客氣,他的反應和妻子一樣,都有些受寵若驚。
這一切都被林致遠看在眼里。
直到這一刻,他才感覺到自己重生這幾年吃的苦有了意義。
成年人做事不能橫沖直撞,蘇錦的父母看不起自己,看不起他的家人,就算是看在蘇錦的面子上,他也不可能正面和蘇盛楊芝蘭沖突,所以他選擇了忍讓和妥協,用實際行動改變了他們看法。
如今看來,自己的努力都值了。
大家進到包房,蘇千成當仁不讓的做了主位,林致遠和蘇錦一左一右陪著他。
林蘇兩家人圍坐桌前,這一頓團圓飯太有意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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